終于開始不怕鬼-人與社會
早起看“朋友圈”,有姑娘留言“求陪睡兩天”。
問過之后才想起,原來今天是鬼節啊!
那姑娘怕鬼,我也怕過好久。
怕廁所茅坑里伸出來的手,怕屋頂裂縫里投出來的光,怕夜里專門跟在小孩身后沒鼻子沒臉的老太太。
不僅如此,我還害怕一切看不清楚的東西,因為一切看不清楚的東西,我都會把它看成一雙瞇著的雙眼,正在冷冷地打量著我。是的,眼睛。我小時候一直很害怕像眼睛的東西,比如白樺樹的樹干,我一直怕得要死。
怕了好久。
以至于后來每每提到“鬼”這一話題,我都喜歡急匆匆地向別人炫耀——我是學了心理學以后,就自然而然地不怕了。
最早的時候,是看到一篇李孟潮老師討論《午夜兇鈴》的文章,指出“所謂鬼,不過就是一個十分害怕的靈魂”。就像那個可憐的貞子小姐,本身被自己的母親所討厭,所以幼小的她其實好害怕,好需要有人蹲下身子給她一些輕聲的安慰。
我一直記得很清楚,那篇文章指出:如果我們去觀察一個典型的“鬼”的長相,就會發現那不過是一張凝刻了許許多多強烈恐懼的臉。而當我們去面對一張寫滿驚恐的面孔,那些原本被壓抑在心底的許多記憶深處的恐懼感,自然就會隨之悄悄浮起,籠罩在我們頭頂的上空。
或者說,是我們體內積累的恐懼感被召喚出來了。
那些恐懼,本來都是我們自己的。
我不想舉例子。
誰的成長之路,不曾膽戰心驚地怕過?
后來,我又剛好讀過連岳先生的一篇《觀淫之神》。挺好玩的一篇文字,說的是大概一直要到少年第一次手淫之后、罪惡感浮現之時,那個傳說中高高在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天上“神仙”,才真正意義地存在于這少年的生活之中了。在此之前,神仙與你又有何干?
換成心理學的語言,此處的“神仙”就是我們內心世界中“超我”——負責自我管束、自我批評、自我懲罰的那部分自己。當我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犯了錯,不管有沒有旁人知道,自己都會覺得應該被懲罰,甚至會暗自渴望以“接受懲罰”來結束“等待懲罰”的痛苦。
所以,與其說我們怕鬼神,還不如說我們都是怕傷害。
怕鄙夷、怕排斥、怕忽視、怕戲弄、怕被懷恨在心……
后來的后來,還是在諾諾那里上班的那會兒,我在帶實習生讀英文教材的一節課上,偶然間被一句話莫名治愈——嬰兒之所以會偏愛人類的面孔,是因為面孔上有眼睛;當嬰兒看到面孔,就知道自己也正在被另一個人“看著”。
于是我突然間想明白了:其實我一直害怕的不是眼睛,而是眼睛背后的那個人。
那個一直存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對我不懷好意的影子。
很神奇,當我知道,原來自己害怕的,并不是什么超自然的神奇東西之后,就自然感到不怕了。因為我清楚自己實際上害怕的,不過還是人。而我早已長大了,面對一個人,總是能保護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