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向日葵先生-情感
送走了自己的初吻,十年的執念,就地放下。北上的火車里,她終于可以說一聲:再見,向日葵先生。
1讓我愛你
大S和富二代的戀情漫天飛的時候,徐小虞大膽地在單位送給周陸雋的生日賀卡上寫下了自己的祝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愿幸福美滿。
工整的小楷隱藏在同事們或灑脫或豪邁的草書與行書后面。徐小虞俯著微紅的臉將卡片遞給下一位同事寫,心中卻忐忑不已,生怕同事們從字句中推敲出她那小小的不軌心思。好在大家并沒有徐小虞想象中那么敏感。一圈繞完,相安無事。
2010年10月,徐小虞大學畢業四個月,剛剛過了這家單位的三個月試用期,算是在杭州安營扎寨了。可是她并不喜歡這座城市,除了盛譽在外的西子湖和雷峰塔,這里有的是咋舌的房價、可怕的物價、擁擠的交通以及隨時隨地的勾心斗角。
可是,鄭州姑娘徐小虞還是留下來了。對于周陸雋,她可不僅僅只滿足于在生日賀卡上寫幾句那樣晦澀的祝詞。
她喜歡他,更想愛他,光明正大地。
2向日葵
在那個沉悶的新員工歡迎儀式上,白頭發的總裁爺爺慈祥地將公司的成長歷史巨細靡遺地說了好長時間。因為前一晚將“植物大戰僵尸”玩到通關,所以徐小虞這會兒正是倦意灌頂,哈欠連天。
不能立即叫一杯咖啡來提神,徐小虞只好使出學生時代的殺手锏——掐自己。痛楚只是一時,當皮膚上的紅印記慢慢消退時,徐小虞的瞌睡蟲再度來襲。雖然獨自坐在最后一排,但是前面的部門主任已經三次遞來了警告的白眼球,彼時的徐小虞剛進單位一個月,她可不想沒過試用期便被請回家。
正當徐小虞與瞌睡大軍廝殺得激烈之時,自己的右側空位上有人姍姍來遲地落座了。未見容貌,自下而上見到的是坡跟魚嘴鞋、哈倫褲、白色針織衫以及胸前突兀的黃色掛件,一個咧著大嘴的向日葵,可愛驚艷至極。徐小虞忍不住捂著嘴,消音地大笑不止。
前俯后仰的時候,她終于打敗了所有的瞌睡蟲,抬起頭腦看向這位同事。多么年輕的一張臉,五官俊逸,眉目清晰,右耳上嵌著一枚桀驁的藍鉆耳釘,美若冠玉,而且他比自己更勝一籌,才落座三分鐘,便閉目睡著了。而那枚和“植物大戰僵尸”里如出一轍的向日葵胸飾,兀自咧著夸張的大嘴。
總裁爺爺好不容易說完了公司的前十五年,喝口水繼續說著后十五年。徐小虞卻在隔壁先生均勻的呼吸聲中做了生平最荒唐的一件事——她悄悄地偷走了那枚燦爛的向日葵。
3微博上的“細軸蕪”
徐小虞只是想碰碰運氣,卻沒想到真的在微博上搜索到了周陸雋。自然不敢用真名來關注他,便重新注冊了一個馬甲,名喚:細軸蕪。
周陸雋加班了,她便要寫一條微博:來得遲,走得晚。呵,喜歡看你加班的樣子。
周陸雋打電話笑得大聲點,她也要寫上一條微博:笑什么笑?哼。
周陸雋打字速度很快,她再次更新微博:噼里啪啦,這般美妙!
周陸雋準時下班,她寫道:心情低落得無以復加。你,也不在。
周陸雋第一次同她說話,是因為借筆。她激動得在微博上寫:只因借一步與你說話,我便如獲至上恩澤,還有什么可比擬的呢?
為了防止被周陸雋發現,徐小虞還別有用心地關注了許多其他不認識的人,將自己的所在地改為十萬八千里的廣州。只是在簽名檔那一欄還是忍不住寫下了那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相對于徐小虞的無厘頭刷屏,周陸雋的微博更新得并不頻繁。美院視覺設計系出身的他,除了自己的服飾裝扮上表現得很前衛另類外,文字多少顯得有些老氣橫秋。許多復雜的美術術語與理論,徐小虞一概不知。
過了好久,徐小虞才想起來翻他的微博資料,出生年月一欄赫然寫著:1981。
徐小虞癟癟嘴,忽然有些嫉妒這個男生了,有什么辦法可以將歲月的痕跡完全從臉上抹去的呢。于是,她又寫下了一條微博:不老妖怪,生日快樂。生日快樂,親愛。
2010年10月29日,周陸雋過二十九歲生日。徐小虞的馬甲微博上已經可怕地寫下了五百二十條微博。
4關于鄭州的記憶
西湖音樂節,徐小虞可不想錯過。李志、陳綺貞、蔡健雅都是她的最愛。
十一月的太子灣公園,李志第一個上臺,唱了《春末的南方城市》,唱了《想起了他》,唱了《被禁忌的游戲》,最后唱了那首《關于鄭州的記憶》。
半個小時過后,天空忽然下起了冬雨。徐小虞放任綿密的雨絲飄灑在自己身上,專心地聽這個南京男人的現場,聽他深情地唱:關于鄭州我知道的不多,為了愛情曾經去過那里……關于鄭州我想的全是你,想來生活無非是痛苦和美麗。
雨越下越大,徐小虞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冬雨里放肆地流著突如其來的眼淚,像積壓了許久的委屈頃刻間獲得發泄。
一個孤單單的女生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這對于勇敢熾熱的白羊座女生來說算不得什么;卑微地暗戀一個人,每日在微博上癡傻地寫著只有自己看的小文案,得不到回應也不算什么;可是,明明相識一場,卻要假裝不認識,卻是多么的艱難呢?
周陸雋,你的鄭州記憶里,可曾還有我?
陳綺貞唱完最后一曲,音樂會散場。雨已停,月亮冷清地爬上夜空,星子孤寒。徐小虞默默地擦干了臉上的雨水和眼淚,看著前排的周陸雋和他臂彎里的美麗女孩相擁著走出秀場。
咸澀的寒風襲來,徐小虞打了一個冷顫。冬天真的要來了吧。
5千禧年的初戀
與他的初次相遇便是在冬日,那么,已是十年前了。
2000年的徐小虞本該和所有十二歲少女的成長史一樣,平穩得不值一書。可是,在那場盛大的全國大學生動漫設計比賽上,她遇到了周陸雋,生命就此打了一個彎。
父親是那場比賽的評審之一,開明的他將那些參賽作品帶回家讓自己的小女兒也來評一評,他相信兒童的眼光是最純粹的,有著獨到的感性審判。如果說頒獎典禮上年少的徐小虞對周陸雋一見鐘情的話,那么她對周陸雋的作品更是一見傾心,喜歡得不得了。
那朵會說話的向日葵不見得有多么地精致,但是卻很生動,有著難得的靈性,在數百件作品中獨獨討得徐大小姐的歡心。徐教授為美院代表隊的周陸雋頒獎時,徐小虞坐在臺下差點兒把小手掌拍爛。
徐教授惜才,自掏腰包請美院代表隊的五名學生吃飯。那晚,十九歲的周陸雋生平第一次喝醉了酒,不是因為獲獎太興奮,而是因為徐教授的小女兒總是對著自己舉著可樂,像模像樣地一杯杯央他喝酒。
席間,不知是哪位隊友促狹地說了一句:陸雋,看小虞這么喜歡你,十年后你就娶了人家吧。哈哈哈。
大家都在起哄,徐小虞也好像聽懂了一些,羞澀地鉆進了徐媽媽的懷里,徐教授蹙眉,故意提嗓:原來我們家小虞也會害羞啊。
眾人更加大笑不止了。
6失散與重尋
離開鄭州時,徐小虞要來了周陸雋的一個承諾,給她寫信。
一個月后,徐小虞真的等來了一封來自杭州的信,周陸雋像個長輩一般讓她好好讀書,告訴她杭州美如畫卷,以后可以過來念大學。
十五歲那年,徐小虞孩子氣地在QQ上問周陸雋: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嗎?
周陸雋發來幾個大笑的表情,回:小朋友,你還小呢,況且哥哥我早有女朋友啦。呵呵。
徐小虞多么地沮喪啊,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在QQ上找周陸雋說過話,偶爾周陸雋發來一聲問候,她也賭氣不理。十六歲那年,她已決心要考浙江大學,決心再度相遇時定要讓他驚艷。
十八歲高考,差了三分,只得繼續留在鄭州。大學時,徐小虞曾膽戰心驚地Q周陸雋,卻發現那個QQ早已被人盜號,空間里全是亂七八糟的廣告。
她,好像一夜之間便弄丟了他。
大學里,不是沒有人追,只是她越發覺得周陸雋對于她來說已不僅僅是最初的青澀萌動,而是一種使命。沒有完整地經歷這個使命,她無力去接納別人。所以,她要找到他,萬水千山,櫛風沐雨,在所不惜。
7十年的執念
想找到周陸雋并不算太難,畢竟在業界,如今的他已是小有名氣。
畢業后,披荊斬棘過了面試那一關,順利進入周陸雋所在的公司。可是,很顯然,十二歲的她與二十二歲的她相差甚遠,他根本認不出她來,甚至對于她的名字,他也沒有了印象。
圣誕夜里,公司開party,周陸雋喝高了,徐小虞自告奮勇送他回家。出租車內,周陸雋直接倒在了徐小虞的肩膀上。聽著他模糊不清的囈語與鼾聲,徐小虞淚流滿面,已分不清是因這片刻貼近的幸福還是漫長等待的酸楚。
開門的正是音樂節見到的那個溫婉女孩,周陸雋醉意正濃,卻能清晰地低喚她的名字:姍姍。
徐小虞將周陸雋安全送到家,算是完成了今日的使命,卻也是完成了十年來的使命。遞交辭呈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再無牽掛。畢竟,她還是留了一件東西給深愛的他。
出租車內,他醉眼迷蒙,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斷續地呢噥:小朋友,你很面熟哦……
聽到他喊小朋友,徐小虞一驚。不確定他是在和自己說話,當她要確認時,他卻又酣睡過去,看著他嬰兒般的睡姿,趁著夜的黑,她蜻蜓點水地吻了他。
送走了自己的初吻,十年的執念,就地放下。北上的火車里,她終于可以說一句:再見,向日葵先生。
8警告
回到鄭州,徐小虞注銷了微博賬號。所以,她永遠也不知道周陸雋發過這樣一條警告的微博:小朋友,偷走我的向日葵,以及偷吻我,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哦!
可是,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沒有微博,地球依舊在轉,飛機依舊起航,從杭州追到鄭州,不過兩個小時。而周陸雋的開竅更是離不開好妹妹姍姍的提醒。徐小虞的一個眼神,一個轉身,一次欲言又止,她全部看在了眼里。
那么,再見,再次相見吧,向日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