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香菱想跟黛玉學作詩，黛玉認真回復了她，其中一句是“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

“立意”確實是最要緊的，一篇文章立意一般，即便手法再精妙，結構再精美，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今年高考語文考試結束后，很多老師寫了下水文，不少學生也試了水。

如果把這些作文工工整整地謄寫到作文紙上，然后混雜在高考卷中，相信大多都能得到很好的分數，有的也完全可以得到滿分，因為它們都具有一篇高分議論文所應有的特點，比如審題準確、論點鮮明、論據充分、層次清楚、語言漂亮、邏輯嚴謹等。

但它們不是考場作文，“考場作文”基本就等同于應試作文；它們是“場外作文”，卻大多就是“應試作文”。也就是說，這些作文幾乎都用上了很厲害的寫作技巧，但長相相似，沒有特點。

就拿新高考Ⅰ卷的作文來說吧。

這個作文題沒什么審題難度，其核心內容就是“注重基礎”“腳踏實地”，不要“好高騖遠”“心浮氣躁”等。

大多數“場外作文”都在籠統地闡述“基礎的重要性”。標題一般與“基礎”有關，像“以本手為基，出妙手之新”“好高騖遠不可取，腳踏實地才是真”“夯實扎實基礎，守正而后創新”等；中間部分一般就是圍繞“為什么要注重基礎”“如何抓好基礎”這幾個問題展開。作為應試作文，這樣寫當然沒有問題。可是，這一篇一篇的800多字，大多只能叫“作文”，唯有下面這篇，可以叫“文章”。

“作文”的價值，主要體現在得分上，而文章的價值，在于啟迪人、警醒人。

這一篇就是《語文學科里的本、俗、妙》，是一位老師寫的。

我們來看這篇“文章”。

文章共有1260多字，這里臨時刪了三個事例，刪掉了差不多200字，刪掉的內容為：第三段后面的一整段，正面事例“達·芬奇畫畫從雞蛋畫起”，反面事例“太極大師馬保國一心想速成‘閃電五連鞭’，最后貽笑大方”；倒數第三段最后的事例，浙江特級老師寫高考下水文被作家痛批、被語文人嘲笑。

這篇文章，會讓人想起白居易的這句話：文章合為時而著。此文一方面反映了現實，另一方面是為現實而作，自帶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

本文最大的亮點就是立意。

文章指出了語文教育的尷尬處境，學生追求答題模板，研究者玩弄高深概念，出題者故弄玄虛，教師寫作難有新意。一句話，很多人都不注重“本手”，一味追求“妙手”。本文觸及了語文教育中的部分真實，這些問題確實值得我們深思。可以說，本文立意新穎、深刻，能真正地引人深思、發人深省，值得一個“滿分”。

我們的優秀作文在寫什么呢？

在高談闊論“銘記過去，展望未來”，在侃侃而談“高舉希望的火炬，描繪青春的藍圖”，在大書特書“做時代的追夢人，做夢想的實踐者”……

這些話語當然很好，這些思想當然可貴，可是，就感覺差點什么。到底差點什么呢？

我相信，很多老師希望看到學生個性化的表達，哪怕他們語言稚嫩，而很多學生也不想被“模式”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