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紅樓”研究成夢魘-文苑
去年秋天,一則“《紅樓夢》后二十八回手稿回歸祖國”的新聞橫空出世,成就了年度文化界最佳笑話。戴好護目鏡拜讀回目標題吧:
“探春惜春同時提親,群英聚會將軍府內”——下聯對“寶玉黛玉一起結婚”更工整吧。
“雙龍圣宴性愛丑聞,金圣嘆在福海申冤”——如實招來,你和海天盛筵到底是什么關系?
“天國花園福海追月,從新命名大觀教堂”——沒看錯,是“從新”不是“重新”,敢情曹公還是東北銀(人)。
“平兒協理榮寧二府,群英聚會怡紅院中”——群英又聚會了……
“九個門徒南海創業,九個門徒西洋留學”——然后在南海邊畫了一個圈?
人民群眾集體開啟吐槽模式的時候,官方認證的紅學家們倒頗有君子風度,一本正經地說“這事兒還需要權威鑒定”、“這件事不可信”,或者從文風、內容前后呼應上來質疑這二十八回,這股搞學術的迂腐勁兒讓人索然無味——你給他講個笑話,他給你分析這個笑話的句法構成。
事實上,“二十八回”并不是紅學界唯一的笑話。近年來,紅學研究中經常迸出一些讓人瞠目結舌的奇談怪論,讀者都見怪不怪了:《紅樓夢》隱藏明亡歷史、寶玉原型為雍正帝、黛玉嫁給了北靜王、元春被皇帝性虐待,最后連寶玉是男是女都要“存疑”了。
紅學會,從1980年成立至今,吃了三十多年的朝廷俸祿,終于也把這本書嚼個稀爛。實打實的研究做不出來,就冒出一群索隱探微、穿鑿附會的大師,慣用高深莫測的表情,唱全知全能的頌歌。聽他們神神叨叨,得隨時準備大吃一驚,不一定什么時候就拋出一個驚天秘密把你的三觀轟成渣渣。眼球經濟的年代,紅學拼的已經是想象力。看紅樓研究的這些亂象、丑象,還不如直接去看清朝、民國那些奇形怪狀的紅樓續書,至少人家的初心是寫一本小說,不是冒充什么研究成果。
人類對于一部虛構的文學作品可以崇拜到什么地步,中國人給出了答案:“《紅樓夢》的價值怎么估計都不為過”“《紅樓夢》的價值等于整個歐洲”“古典小說不可逾越的巔峰”“光芒足以照亮古今”……連帶著紅學家們都傲氣十足:“沒讀過五遍以上,不要跟我說話。”讀了五遍再跟他探討《紅樓夢》的不足,他說你這五遍算是白讀了。
說到底,文學是用來干什么的?它是用來欣賞和品味的,不是用來崇拜,更不是以崇拜之名進行肢解的,尤其不是肢解完了再加上一堆豬也不啃的爛白菜幫子當滿漢全席販賣的。任何脫離文本的文本研究都是在耍流氓。這年頭,讓《紅樓夢》回歸《紅樓夢》本身,已經是對《紅樓夢》最大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