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自己的春暖花開-人生
她是我們單位的職工家屬,10年前,她愛人因公殉職,單位給了她一筆撫恤金,還念在她領著兩個孩子,孤苦無依,把單位的一間簡陋的平房騰出來給她們住。每逢節日,單位還會送去一些米面油之類的生活用品予以接濟。孩子一天天長大,她來找我們的次數也開始增多。按理說,她和孩子的戶口在農村,村里也有地,可她不回去,堅持住在我們單位的平房里,一住就是好多年。
單位要擴建廠房,準備把這個平房拆掉,找到她,希望她能給予理解。她泣不成聲,忙不迭地給我們跪下來,讓我們幫忙解決住房問題。為此,這成了我們單位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更成了我的心病。我和主管領導多次找房改辦、街道居委會,最后終于費盡千辛萬苦為她爭取來一套廉租房。她感激涕零,我也松了一口氣。沒想到,時隔不久,她又來了,還是要房子,說是兒子大了,以后結婚沒房子女方肯定不會同意,所以她要早點兒為兒子做打算。
這不是得寸進尺嗎?我從最初的同情慢慢變成了厭煩。我跟她解釋,也和她講“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可她卻油鹽不進,一門心思想要分套房子。
我狠下心來,決定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對她“施以援手”,過多的仁慈,只會害了她,那些“幫助”,就像一根繩子,捆縛了她自力更生的能力。
“這日子,還得靠你自己來過。”我拋下這句話,拒絕再見她。那些日子,單位的人也都被她找怕了,看到她就躲,接她電話就掛。或許是她自己找煩了,跑累了,終于不再來了。
但是多年后的今天,她又一次突然而至,我心中有些惱怒,她又會提什么樣的要求呢?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前幾次見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披散著發,耷拉著頭,眼神呆滯無光,鼻子卻靈活得很,不停地抽動,醞釀出無窮無盡的鼻涕和淚水來,并不時地用袖口擦拭著,嘴也不閑著,嘟嘟囔囔,盡是牢騷和抱怨,仿佛整個世界一直都在冰冷的冬天。而這次,她完全變了個樣子,整個人變得干凈利落了許多,最主要的是臉上有了陽光的色彩。
“俺兒子要結婚啦!”她難掩喜悅之情,急切地對我說。
兒子結婚?需要房子?我的神經一下緊張起來。我并沒有放棄對她的設防,對我來說,哭著和笑著,似乎都可以成為她的“殺手锏”。她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笑著對我說:“放心吧,這次俺不會再提那些無理要求啦!俺就是邀請你們去參加俺兒子的婚禮,順便去看看俺們現在過的日子。”說著,她拿出手機來,給我看她兒子的新房——一棟兩層半結構別墅型樓房??蛷d、臥室、衛生間,一應俱全。院落用鐵柵欄做圍墻,大門精致而敞亮。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在哪兒啊?”
“是老家。自從上次從這走了以后,俺就回農村去了,種了地,還養了牛羊,也是老天照顧,種地豐收,養的牲畜也壯實,賺了些錢,就在自家的院子里給孩子蓋了個小樓。”她接著說,“當年啊,要不是你拒絕再幫俺,俺還不懂得自己去闖闖俺的日子哩,這么折騰幾年,還真折騰出點樣子來,這不,日子好了,俺也尋思著給你們道個謝,那些年真是沒少給你們添麻煩啊……”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又流了出來,不過這一次眼淚,不關乎悲苦,只關乎人情。
我知道,她真正從生命的冬天里走出來了,現在的她,正在經歷春暖花開的好時節。一個人的春暖花開,是心,生了希望的根;一個人的春暖花開,是魂,靠了知足的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