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要到城里來-生活
張林海接到父親的電話,老爺子說想到城里跟兒子生活,叫張林海回老家去接他。張林海在電話里滿口答應,掛上電話后卻犯了難。
老實說,張林海不喜歡父親到城里來,更不喜歡父親來跟他一塊兒生活。張林海覺得不是自己不愛父親,實在是父親身上的毛病太多了:隨地吐痰,吃飯不停地咂嘴巴,進屋老是不記得換鞋,晚上打呼嚕簡直像防空警報……父親這些壞毛病,連張林海都無法忍受,更別說妻子和孩子了。
張林海想,如果父親只有我一個兒子,那我只能認命,可父親有四個兒子,一個在鄉下,三個在城里,我只是其中的一個。老人想進城生活我不反對,但他做事應該公平,不能只跟我生活,而便宜了其他兒子。
張林海先找到大哥,稍稍變動了一下父親的意思,說,父親想進城跟他們生活。大哥鬼得很,不等張林海說完就警惕地問:“我怎么不知道?老爸從小喜歡你,他是想跟你生活吧?”張林海斷然否認,說父親只想到城里生活,具體沒說跟誰過,所以他才來跟大哥商量。
張林海問大哥什么時候去接父親,接到誰的家里,大哥不假思索地說:“老爸又沒打電話給我,這事跟我沒關系。他怎么跟你說的,你就怎么辦吧。”
這是什么話?張林海一聽就火了:“大哥,你是老爸的大兒子啊!怎么能說跟你沒關系?你想聽老爸的電話是不是?你等著,老爸幾分鐘后就會打電話給你。”他掏出手機,要給父親打電話。
大哥趕緊攔住張林海說:“好好好,我們商量商量。”
兄弟倆商量后,一致認為,父親應該跟老二生活,因為老二比他們倆富有,父親跟老二生活最幸福。
張林海和大哥探知二嫂不在家,就一塊兒去說服老二。原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的,沒想到老二很爽快地答應了。張林海和大哥趁熱打鐵,約定第二天兄弟三人一起回老家接父親。為防老二反悔,張林海當著兩位兄長的面打電話回老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父親。
原以為萬事大吉了,不料,晚飯后,老二打電話給張林海,叫他馬上到醫院來。原來二嫂要割脈自殺。張林海問二嫂為什么要割脈自殺,二哥將嘴巴湊近他的耳朵說:“為老爸進城的事,我和你二嫂吵了一架,吵著吵著,她就割手腕了。這是家丑,可不要外揚。”
二嫂的手腕沒什么大事,涂了一點兒紫藥水,醫生就叫回家了。老二卻為難地說,事情鬧到這一步,明天就不能把父親接到他家了,免得二嫂又割手腕。老二家不能進,那讓父親到誰家呢?大哥把難題推給張林海,張林海再把難題推給大哥。
張林海和大哥正扯著皮,手機就響了。看看來電顯示,竟然是父親打來的。張林海不知道怎樣回復父親,就把手機遞給大哥,讓他接。大哥像碰到禽流感一樣,躲得遠遠地說:“你接,是你的手機。”
張林海不得不硬著頭皮接父親的電話,父親喜滋滋地說:“明天你們弄輛轎車回來,我辛苦一輩子,還沒坐過轎車呢。”
張林海嘴里噢噢噢地應著,心里真希望妻子也割一回手腕,讓他能像二哥一樣置身事外。張林海模模糊糊地應答,在父親聽來都是同意。最后父親說:“就這么定了。”
明天把父親接到誰的家里?今晚必須定下來!
張林海和大哥都拼命找理由,說對方的家最適合父親生活,雙方爭得面紅耳赤。最后達成協議:輪流坐莊,每家接收父親一年。
讓父親先到誰家里生活呢?張林海和大哥又爭起來。老二看看墻上的鐘表,不耐煩地說:“都半夜了。你們干脆抽簽決定吧。”大哥說:“好,我們三兄弟一塊兒抽簽。”
老二立刻叫起來:“我老婆會割手腕的!”大哥咬牙說:“不怕,弟妹皮厚,一時半會兒割不死。割了就送醫院,割多少次就送多少次。”
老二考慮了一下,還是同意參加抽簽了。
張林海把—張白紙撕成三片,一片寫有“父親”,另兩片空白。他將三張紙片揉成三粒小紙丸,捂在手里使勁搖了一會兒,然后攤開手掌,讓兩位兄長先挑。
大哥揀了一粒紙丸,小心翼翼地打開,手舞足蹈地說:“哈,白紙!”
老二也揀了一粒紙丸,小心翼翼地打開。張林海希望他揀到的是父親,他卻一蹦老高說:“我的也是白紙!”
只剩一粒小紙丸,靜靜地躺在張林海的手里。張林海知道,這就是父親,他別無選擇。
兄弟三人都是愛面子的人,尤其是回家鄉的時候。第二天,他們買了很多東西,租了一輛非常漂亮的小轎車,一塊兒回老家接父親。
三兄弟到家后,許多鄉親來圍觀。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鄉親們都知道他們兄弟回來是接父親到城里生活的。鄉親們紛紛稱贊他們兄弟有孝心,羨慕他們的父親有福氣。
讓人萬萬想不到的是,一直說要進城的父親,忽然不想進城了,任三兄弟怎樣勸,他都不愿上車。
張林海如釋重負,心里暗暗高興,嘴上卻假惺惺地問父親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父親哈哈大笑說:“鄉下沒城里那么多規矩,自由自在,空氣又好,我壓根就不想到城里過日子。”
張林海感到莫名其妙,問:“那你為什么要騙我們?”
父親鄭重地說:“村里老是有人說,一定是你們三兄弟討厭我,所以我才獨自待在鄉下,進不了城。今天,我要告訴村里人,我的兒子是好兒子,不管多有出息,都是喜歡父親的。看,只要我一個電話,兒子就開車回來接我了。”
父親講得眉飛色舞,三兄弟卻低下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