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不需要天長地久，偶爾打個電話，偶爾寫一封信，偶爾去看一眼，這就足夠了。可是，現在的年輕人很少能做到這一點。一點虛榮使愛成為終生的遺憾。
　　
　　燕子是一個不幸的女孩，三歲時母親便去逝了，父親因家境太過清貧，竟然拋棄燕子去了遠方。于是，燕子成了一個孤兒。
　　
　　幸好，燕子被鄰村的一位老婆婆撿去了，才活了下來。這位婆婆老而無子，靠賣糖葫蘆維生，她覺得燕子可憐就收養了她。從此，在燕子的記憶當中有了一個美好的童年。兩個人相依為命，燕子視婆婆為母親，并改口稱她為“媽媽”，婆婆也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她。
　　
　　童年生活雖然貧困，但也充滿了溫馨與快樂。燕子喜歡母親為她串的每一根冰糖葫蘆，那一個個紅山楂像燕子和母親的心一樣串在一起。她喜歡倚在母親的懷里，被懶洋洋的陽光曬著。那是一種溫暖的感覺。她喜歡用白嫩的小手撫摸母親蒼老的面頰，甚至拿樹枝扎她的小腿，來引起她的注意。她喜歡這里的一切，慢慢地忘記了那段痛苦的經歷。
　　
　　幾年后，燕子上學了，可同學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有人甚至說她的母親怎么這樣老？簡直就像她的姥姥！不論走到那里，都會有母親的陰影籠罩著自己。她開始痛恨這個世界，恨父親為什么要拋棄自己，恨母親為什么不能給予她一個富裕的家庭。她恨透了這個世界……
　　
　　放學后，她不再理會母親，屋子里異常安靜，就像一個活物都不存在。往事的歡聲笑語已經蕩然無存，母親在她眼里也不再慈祥。母親看到了燕子的變化，很快就明白了原因，她也不再給燕子增添“麻煩”，家長會她從來都不參加。母親不再來學校，這讓燕子格外高興，可是，她絲毫沒有發現母親每天晚上都在落淚。這種尷尬的關系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燕子上中學。
　　
　　有一天，下課鈴聲剛響，衛門的大爺就進來了。他說：“燕子，外面有人找你！”這聲音還沒落下，燕子的心就是一顫，她想：“不會是母親找到學校來吧？她怎么這樣……”燕子坐在座位上，正在猶豫著，這時，門外出現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
　　
　　兩個人對視后，那個男人忽然叫了她一聲“孩子”，示意她出來一下。燕子很詫異，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她好像在哪里見過他，又似乎一點也都不認識。燕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很茫然的樣子。
　　
　　“燕子，你爸叫你呢？”旁邊有個女生說。
　　
　　燕子回過頭，微微一笑，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在前行的過程中，她不停地問自己：“這真是我的爸爸嗎？他是嗎？”事實正是如此，燕子的父親當年丟下她，一個人到外面闖蕩，最終開了一家公司，算是事業有成了。可是，他心里非常愧疚，覺得自己很對不住女兒，決定回來找她。
　　
　　“你就是燕子嗎？”父親的眼里噙著淚花。
　　
　　“你是誰呀？找我干什么？”燕子揚起頭，裝得很鎮定。在她的心里，自己的親生父親早就死了。即使他真會出現，她也絕不會原諒他的。
　　
　　男人把手伸進皮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那是燕子小時候拍的，和家里的一模一樣。這時，燕子無話可說了。畢竟骨肉相連，那張照片擊中了燕子最柔弱的神經。頓時，她痛哭流涕，就像淚人一樣。父親也哭了，懇求燕子原諒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雖然燕子一直記恨父親，可是，自己的身上畢竟流著他的血。今天的父親已事業有成，虛榮心也讓她的心軟了下來。最后，她接受了父親。
　　
　　回到家，燕子把事情的原委都和母親說了。她最后說：“我爸讓我跟他去城里，行嗎？”母親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只是兩眼發呆地看著相框。“媽，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燕子不再說話了，等著母親的決定。十分鐘、半個小時……母親終于說：“你要照顧好自己，有時間回來看看！”母親出去了，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夜里。
　　
　　燕子的心里也矛盾，可她一想別人的眼光，咬了一下嘴唇。三天后的一個下午，母親含著淚，將燕子送上父親的車，從此一別就是五年。在這五年里，燕子過上了受人羨慕的富家女孩兒的生活。她不再懷念童年，偶爾會想起自己的母親，但很快就被周圍的燈紅酒綠所吸引……
　　
　　一個冬日的上午，燕子收到了一封信。這是一封從老家寄來的信，信封顏色明顯褪去了許多，信紙也褶皺不堪，幾乎無法辨認上面的字。但是，有幾個字清晰可見，并給燕子極大的震撼：“燕子，快回來吧！你媽病得不輕，快不行了！”燕子把信丟倒一邊，連夜打車去了火車站。她以最快的速度買車票，然后頂著夜色回老家了。從省城到縣城，從縣城到小鎮，從小鎮到村子，燕子奔波了二十幾個小時，終于回到了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家！推開家門，燕子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家里一貧如洗，只剩下當年承載過她和母親的土炕了。
　　
　　看到母親的遺像，燕子一下子撲過去，跪在那里隱隱哭泣。她后悔自己對母親的“恨”，后悔自己沒盡一份孝心，恨自己愛慕虛榮而把母親拋到一邊。她離開的這段時間，母親是怎么過的呢？她想起了童年里的糖葫蘆，那紅紅的山渣咬在嘴里，又酸又甜。母親養了她十一年，需要賣多少根糖葫蘆啊！一夜之間，燕子好像長大了，也不再恨母親了。她沒理由恨母親呀，愛她還來不及呢。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村里人說，母親在臨終之前把家里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她還說：“在臨走之前，應該為燕子準備點兒嫁妝啊！”領居的阿婆拉著燕子的手，說：“這是你媽給你留下的。”那是一個舊鐵盒，燕子認識的，這是她小時候的百寶箱。她打開盒子，里面有一摞錢……
　　
　　頓時，淚水又模糊了她的雙眼。
　　
　　母親就這樣走了，燕子還沒有來得及看她一眼。這讓燕子感到無比愧疚。之后的每一年，燕子都會回到母親的墳前，向她傾訴心里話……